地上铁
现代都市AU的灵异故事x完全不可怕就是了
黄少天又双叒叕坐过站了。
他一脸无语地站在门口。这是环线地铁的最后一节车厢，稀稀落落几个人新奇地看了他一眼，认为这小青年从上节车厢一路狂奔过来，来了又不坐下又不下去的光堵门口发呆，大概是种新式行为艺术&锻炼身体方式&刷步数方法，遂见怪不怪地低下头去了。
如果他们中有人一小时前就在这里，便会发现此人其实是从这节车厢走出去的，并且从车尾走到了车头，又从车头走到了车尾；好似一道高中物理经典题：某人以a速度在b速度的列车上，一会儿相向而行，一会儿背向而行……
当然黄少天不是来亲身践行物理题的。
他被卡在门口了。
这感觉类似挤早高峰——“劳驾劳驾让我上去！”然而地铁已经是沙丁鱼罐头，除非后面人是位力拔山兮的壮士，把你连同他自己一并挤上去；或者“借光借光下个车”，然后边体验我国人口密度边绝望地看上帝在你眼前关上了一扇门，且并没开一扇窗。门人人人黄少天人人好多人门，他现在身处的就是此类场景。
滴滴几声，门又一回打开了。黄少天眼睁睁看着车厢剩下的几个人穿过他身边的“好多人”，轻轻松松地下了车，终于只留他一个。他叹口气，最后尝试了一次向外走，然后同前几次一样被不知道什么挡在了离门一拳远的地方。
警报声响起，门在他眼前沉重而无情地合上了。
列车再次驶入黑暗里。
没有人在，车厢瞬间寂静下来。黄少天这才注意到这节车厢的电子屏是坏的，一档新歌top3介绍节目的几帧被循环播放，正当红的苏沐橙反反复复半抬起头，机械地重复着一句词——留下来吧，陪着我吧。少女甜美的声音被电流声干扰得扭曲，像窗外意图渗入车厢的幽暗私语。
黄少天死死盯住屏幕。
但私语骤停，播报声突兀插进来：“本班列车为末班车——”
“靠！”黄少天捂着惊到狂跳的心脏，忍不住骂出了声。
广播像也被他惊到：“列车运行前方，终点站……刺啦……站。”
哦，刺啦站，黄少天苦中作乐地想，没直接报出个诡异的陌生站名，真是谢谢这位不知名仁兄在制造气氛上手下留情啊。
“管它呢，”他自言自语，决定奖励下气喘吁吁的自己，找个座位坐会儿，“小爷从小到大遇到阴阳道的幺蛾子多少回，照样全胳膊全腿长到了一米八，我倒要看看这回又是——卧槽什么鬼！！！”
对面座位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至少目前还是个人形，闻声一僵，接着缓缓抬起了头。
这鬼不会又见它同胞的是个抬头杀吧？！黄少天心跳高唱起了速度七十迈。
然后这位的头终于抬到位了。
……如果说长相越好越有杀伤力，那这位确实可以去抬头杀了。
……魏老大，这好像是你做梦都想遇到的传说中的艳鬼啊！
……可惜是个男的。
虽然对他来说也没差。
美色当前，尤其与想象中的恐怖场景对比，黄少天声音都放低了八度：“车快到站了，你不回家吗？”
与此同时对方说：“一米八？”
黄少天瞪着他，五十六种语言汇成一句话：“靠。”
旧时说法，异界阴，人界阳，平衡两界者都是边缘行走之人，因此统称阴阳道。道非大道，却以理念、手法乃至信奉等不同，又分新旧两派。
但不管对于哪派，地铁此物都是行阴间路、载阳间人，可谓贯通阴阳，因此灵异之事颇多。子时逢魔，此时此处碰见个同道中人，倒没什么奇怪的。
这位同道中人虽然很不会聊天，态度倒挺好，顶着黄少天杀人的目光还能主动道歉，想了想又主动介绍：“周泽楷。”
黄少天脸色刚阴转多云，立刻又转回了阴：“轮回的人？”
周泽楷愣了愣：“咦……”
“猜我怎么知道的？大名鼎鼎的新派领头羊和横空出世的‘阴阳道天才’嘛，风头可劲得很。”黄少天抱臂往椅背一靠，“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他扭头去看身后电子屏越发扭曲的影像。这影子已经彻底脱离苏沐橙的模子，不知扭成了哪个困在异界无法脱逃的冤魂。
黄少天出了一会神，继续说：“我看我也不用自我介绍了，反正待会我跟你也打不到一起去，就各自为政谁也别干扰谁吧。意下如何啊周天才？”
周泽楷皱起了眉。
异界鬼物通常带有一定干扰性，旧派称之为阴气、鬼气或煞气，新派则引入西方叫法，称为灵体磁场。灵异传闻中常见的灯火明灭、平地阴风、幻影幢幢等，多半归因于这种干扰，体质偏敏感的人也容易被影响。周泽楷今天本来是路过，正要下车时察觉旁边车厢有灵体磁场波动，似乎还有人因此被困。他怕打草惊蛇，隐匿身形想悄悄做完雷锋就走人，谁知碰见了个同行。
还是个一语道破他身份的，不怎么友好的，旧派那边的同行。
他是脾气好，无缘无故被连着呛话也要生暗火，当下便要辩驳：“我……”
车厢灯突然全部灭掉了。
车厢里顿时听不到一点声音。歌声，窗外私语声，地铁行进的隆隆声，包括两个人的呼吸，一切像被浓郁的黑暗吞噬。静默一会儿后，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黄少天居然还有心情吐槽：“这灯够先进啊，还是个声控的？”
砰！
周泽楷毫不犹豫地对他的方向开了枪。
几乎在火花冒出的同时空气划开——一并被那道剑光划开的还有死寂与黑暗。车厢里应急灯重新亮起的瞬间，那道光凝在了黄少天耳边的电子屏处，剑尖不偏不倚磕在屏幕正中的子弹上，发出叮一声响。
跟着顶灯一盏接一盏，亮了半个车厢。
黄少天自己都无语了：“我去，我就随口一说……还真是声控灯啊。”
他手中幽蓝光芒一现，剑在掌心一转，反手还于鞘中。
地铁贞子解决了，车厢灯却只亮了一半，显然还有东西在。但周泽楷自打来时便只觉察到一处异样，此时环顾四周，依然毫无所感，不由握紧手中枪。
另一位却完全没紧张感：“周泽楷是吧……意识还不错，知道我出声是什么目的，出手也快，枪法也准。”他居然夸了几句，“——但没人特么教过你冲同行开枪前要示警吗？！”
周泽楷眨眨眼，大概没见过这么翻脸如翻书嬉笑怒骂全在几秒内的，好半天说：“各自为政啊。”
黄少天怒气未消：“啊？为什么为？你知不知道你那颗子弹是贴着我耳朵过去的，我但凡当时稍微动一厘米，没被贞子搞死先被同行打个脑袋开花，简直死不瞑目分分钟沦为怨灵的节奏好吗！”
这家伙会被打到才有鬼。周泽楷等他说完，方道：“打不到一起。”
黄少天：“……”
周泽楷居然还有话说：“谁也别干……”
“行了行了行了，你小子真可以，”黄少天也想起来了，没好气地指指他，“自己没话说就拿我的话来怼我是吧？”
周泽楷：“呵呵。”
“靠，看到站我收拾你。”黄少天嘀咕一句，也不出声了。
他们方才连聊带吵，看似互损得起劲，实际都留意周围——没有半分异象，除了到达终点站的播报一直没有响起外；连仅剩的电子屏上影像都恢复了正常。黄少天撑着下巴，专心欣赏了会儿节目：“别说哈，苏沐橙唱得是好听，这两年也出落的……你要干吗？？”
周泽楷在他说话时后退几步，话音未落旋身一脚踢在屏幕上，精准地破坏了跟对面屏幕对应的一点，让这块和黄少天一起哑巴了。
黄少天：“……哇靠新派秘辛get，轮回队长打架居然这么暴力对美女居然这么不客气，苏沐橙招你惹你了。”
周泽楷：“试一下。”
黄少天：“就算试一下，直接踢女孩子鼻子你还真下得去手……脚，你可以开枪啊。”
周泽楷：“没子弹了。”
黄少天：“那用枪托砸？用肘击？拔出这边的子弹废物再利用？这一脚上去，啧啧啧，腿长了不起啊。”
周泽楷：“嗯，了不起。”
不知名的声音：“那个……？”
剩下一半灯突然亮了，黄少天的话被比灯光还突然出现的青年噎了回去。
“对不起，”青年恋恋不舍看了眼屏幕，“对不起啊，我看节目太入迷了，车都忘了下……还好你们提醒了我。”
黄少天哭笑不得：“你自己不下也别拦着我下啊，卡门先生吗你是？还换着车厢拦我，到底是苏沐橙迷弟还是我迷弟啊？”
Mr.卡门：我不是我没有。
Mr.卡门说：“我确实是那种低头族，入神的话会愣在门口挡住别人，但也只是在这节车厢愣着而已啊……我可没什么跟踪狂癖好，放心吧小朋友。”
黄少天上前一步就要炸毛：“小朋——”
周泽楷一把拉住了他。
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感在脑中一现，他没有多想已经摆出枪体术的架势，跟着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没动过却能影响到黄少天，让他不管换多少节车厢都被挡在门口，不是黄少天体质跟这位太犯冲，就是这位磁场太强……哪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说不定贞子突然暴走也有这位的影响，他警觉地盯着对面。
但黄少天这回跟他毫无默契，轻巧一别挥开他的手，挡在了一人一鬼中间，位置不当不正，卡得周泽楷很难受：“你——”
黄少天：“本剑圣一个大好的蓝雨副队怎么就小朋友了你给我说清楚——”
Mr.卡门：“你们能不两个人制造七嘴八舌的效果吗——”
车厢猛地一晃，窗外光洒进来，播报声迟缓地响起：“本站是终点站，请乘客带好随身物品下车——”
黄少天话音戛然而止，一把将青年从刚开一条缝的门推出去，大吼一声：“跑！”
周泽楷紧跟着冲过去。
但站台上已经空空如也，青年像出现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他慢慢攥紧手中枪，然后扭回身，回视正盯着他的人：“……黄少天。”
“是啊，是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总算认出来了。”黄少天说，“怎么，想去告我一状？”
周泽楷：“你放走异界鬼物。”
黄少天纠正他：“是放走‘神智清醒行为正常无恶意举动、结果或意图，死因未明确列入怨灵序列’的‘异界鬼物’，要我给你背一遍道规二十七条吗……哦，不对，”他笑了笑，“你们是不是不遵守这老黄历了，只要是异界来客，统统干掉万事大吉？”
挑衅太刻意，周泽楷不理他。周泽楷重点抓得准，只管盯住没来由的敌意猜：“你和新派，”他蹙眉斟酌了一下，“嗯……打输过？”
这三个字成功把黄少天真正点着了。
“……不是跟你说了吗，最后我们俩大吵一架……是是是，我负责大吵，那小子跟我一起负责一架，空手打，行了吧？”黄少天对着电话嘟嘟囔囔，“他子弹都没了我还能出剑欺负人不成，老徐你到底谁队友。要不是这次得找你要修复符我才懒得告诉你……靠靠靠我没被他伤着我也没打输过！你家受伤用修复符啊！是修屏幕的！！！挂了挂了。”
他电话丢进兜里，在凌晨五点的地铁站内踩出一串气冲冲的脚步声。
徐景熙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黄少天生气地手一撑直接跳过检票机。
队长要是在谁还用管老徐要符！黄少天生气地从电梯上直接翻下去。
都怪新派，捅了篓子还得别人善后！他生气地背着手掐算那班差点被他们拆了的地铁。
为了不让人起疑，打完后两人得弄个障眼法假装车厢完好无损；因为都不擅长这个，他俩还憋屈地捏着鼻子联手了一回……结果也只能维持一晚上假象，害他哈欠连天地早起来扫尾。
都怪周泽楷！
地铁位置找到了，黄少天生气地往那方向走，边走边在脑内“拜托队长的待办清单”里，狠狠给周泽楷记了一笔。
然后他看着车厢，愣住了。
难道昨天我是在梦游？黄少天围着完好无损、甚至崭新到闪闪发光的车厢绕了一周，满腹狐疑——直到他看到那块电子屏。
屏幕里嵌着的暗红色子弹已经消失，但他剑锋扫过的划痕仍在。一般术法很难修复冰雨带来的破坏，除非耗时耗力的大型术法或蓝雨专用符咒……但显然做修复工程的人没耗这精力，就这么大喇喇把裂痕敞在表面留给了他。
就这么笃定我会来吗，黄少天莫名有点不爽。
他哼了声，剑尖挑着符甩到屏幕上，决定看在这么相信他的份儿上，刚记在清单里那条“诅咒周泽楷”的力度可以稍微，稍微，稍微，轻上那么一点点。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