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
全职，喻江喻，带黄周黄玩。原作背景。
两个代聊的故事。
江波涛有点意外：“小周你说什么……黄少要加你微信？”
微信近日风头正劲，荣耀宣传也不例外。轮回俱乐部一向站在荣耀时尚的风口浪尖，自然眼疾手快，给战队和选手一人申了个号。只是申归申，真用的人却少。联盟选手多是QQ的大忠粉，少数几个图新鲜的暂时转移阵地，最终空虚寂寞冷的回归企鹅怀抱。且微信功能重复不说，偶尔训练不紧时想摸个鱼，用企鹅的多开个窗口，悄无声息，万事大吉；微信可好，抓手机开流量啪啪啪点屏幕，动作之大足以摸出条鲸鱼，明摆着不给自家队长睁只眼闭只眼的机会。至于推出的所谓电脑版么……
总之，对于职业选手，微信=为了广告才发信=宣传战队树立形象、怀着高大上的心披着接地气的皮的平台，光鲜亮丽，高高挂起；私人往来还得数QQ，热闹又合群。可谓泾渭分明。因此黄少天这招天外飞仙，来的突兀又莫名。
江波涛想了想：“这个……确定是黄少吗？”
周泽楷默默的把手机递过来。
好友申请最上一条没写备注，夜雨声烦的ID足够醒目；小头像是蓝衣银甲的剑客，跟最右方绿底白字的“接受”二字一起，锐气逼人。饶是江波涛细节把握小能手，也没发现不对；他加了的正牌喻文州可还给这位点着赞呢。
江波涛一想也是。周泽楷是不爱说话，可日常交往总能应付。只有确认对方是黄少天无误，才会苦恼到来找他帮忙——毕竟那可是联盟规则为之色变的男人，无论婉拒还是接受，都远超他的沟通能力波长。何况当事双方在媒体以外的关系，与其用友好或宿敌来评价，不如说压根不熟。两人QQ好友据说还是周泽楷初入联盟时听从战队建议，礼节性批量添加的，聊天记录格外干净，连个标点都没有。
那么问题来了。
江波涛头疼：“可能是礼节性群发？”——但自己就没收到申请。“战队联谊需要？”——但怎么看也是喻文州出面啊，难道黄少此时发扬精神高呼一句放着我来吗。“心血来潮？”——然后一切又回归了原点。
加，还是不加，这真是个问题啊。
江波涛继续头疼：“小周你想加吗，要不就先接受，我帮你打个招呼问问怎么回事？”
周泽楷立刻点头，又迟疑的摇头，拿过他手机点开软件，输入一串账号密码，一气呵成的点了接受，加了备注，动作娴熟，早有预谋。
江波涛发现自己工作性质好像有变，一下要由临时上岗变成长期工。
江波涛为难：“这样不太好吧……”
手机嗡嗡嗡震动，夜雨声烦的头像旁小红圈数字刷刷刷跳上两位数，最新一条预览写着人呢人呢人呢人呢，一长串恨不能拖到屏幕外。
周泽楷眼巴巴的看着他。
江波涛继续继续头疼：“这……哎，好吧，先糊弄过去再说……等等小周，你这种时候都怎么回答的？嗯还是啊还是哦啊？”
俗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这开始好不好，江波涛是不知道；但他成功的伪装着周泽楷，跟黄少天说起了话。
周泽楷，跟，黄少天，说起了话。
江波涛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玄幻了。
但其实这工作没他想象中的难。剑圣很会主动开启话头，隔三差五的问候恰到好处，让人生不出拒绝回复的念头。又似乎很有锄强扶弱的古风——虽然江波涛不认为自己是被锄的那个强，但对无浪和对一枪穿云，两边态度的确差太多。
微信没法同时开两个账号，江波涛怕露馅，没用无浪的微信加他，只在QQ上试探着聊了下。同一头像同一时刻不同软件，跟无浪说话时连窜带蹦的飚手速刷屏，对着一枪穿云顿时画风一转，温和有礼，话题有趣，会在他感兴趣的地方洋洋洒洒的展开论述，又会在他想接口时恰到好处的递过话头。江波涛有时聊着聊着忘了任务，手一滑差点忘记用周氏回话法，赶紧删掉，重新考虑回答。一来一去时间耗了不少，QQ上早不耐的连发几个窗口抖动，微信这边还在一声不吭的等着；似乎为了照顾“周泽楷”的节奏，连敲字的速度都比平时慢几分。其绅士风度，甚至几次让江波涛想到另一位。
吴启猜：“精分？”
同样撞破了副队“通敌实况”的杜明猜测要靠谱一点：“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吴启深沉的看了他一眼：“那你现在还能说这么多话？”
杜明没当场get到点。杜明中午吃饭时看见同桌的队长，忽然恍然大悟：“有道理啊！”
同桌的方明华抬起头：“怎么了？”
方明华得知前因后果，想的更深远，追本溯源：“小江，黄少是怎么想起来加小周的？”
这事黄少天没多提过，最初用好奇一笔带过，后来每每话题拐过去，都会像同性磁极碰在一起，顺风顺水的被带开。江波涛聊天时没察觉，此时一回想，万般蹊跷的细节都在他脑袋里呼呼往外冒，连着反常的温柔和兴趣，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几个字。
方明华建议：“还是把号还给小周吧……让他俩自己谈谈看。”
江波涛端着餐盘坐过来：“小周又听歌呢？”
周泽楷侧脸冲他笑笑，没说什么，摘掉了耳机。
红娘难，兼职代聊的红娘更难，身兼二职、还要猜测该不该捅破窗户纸以及到底有没有一层窗户纸要捅破，江波涛表示这是噩梦级难度。这事有点阴差阳错的，着实难以开口，他琢磨半日，觉得还是要春风化雨，徐徐图之。讲穿的时机很重要，地点很重要，气氛也很重要；特意选在午饭时放松热闹的轮回食堂进行，江波涛可谓煞费苦心。
他在心里又过了一遍计划：“说起来，那个微信号……”
周泽楷忽然低下头。手机震个没完，他盯了屏幕半晌，为难的皱起眉。
江波涛扫了一眼，周泽楷在看QQ，界面上信息刷的飞快，看速度估计是选手群。他善解人意的性格压倒了计划：“群里有事叫你吗？那你先回着。”
周泽楷犹豫了一下，歉意的抿了抿嘴，小声说了个好，又挂上了一只耳机。这些似乎都是语音消息，他点了一次就没再操作，垂着眼专心致志的听；不知听见什么，眼底悄然漾开一片笑意，唇角的弧度柔软起来。
江波涛忽然想起，周泽楷最近空闲时总是戴着耳机。
他一走神就忘了移开眼。周泽楷觉察到他的视线，不好意思起来，匆匆点了几下把剩下几条听完，拔掉耳机想把手机装回去。偏偏忙中出错不知碰到哪里，手机高声大气嚷一串出来：“周泽楷我们蓝雨今天可是……”
周泽楷迅速按掉。
这时候就算按关机也没用了。这声音语速快时嗓门更尖，不听内容也太有辨识度，联盟一半人将其列为最怕听到声音TOP ONE，剩下一半跟要早起的闹铃声一起给了个并第一。临近几桌的人都看过来，周泽楷面红耳赤，正襟危坐，低头数米。
但这些江波涛都没注意。
周泽楷说：“小江？”
“嗯？……哦，哦没事，”江波涛回过神，周泽楷还在等着他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忘记刚才想说什么了……没关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有点心不在焉。
江波涛发现了最大的不对劲。
微信上的夜雨声烦从来没给他发过语音。
当然职业选手打字有时还比说话快，单这一点不足为据。但怀疑的种子种下去，证据线索接二连三冒出来，不由他不在意。江波涛不放过每一个细节，这些细节如今拧成条导火索，另端连着桶炸药，是早埋在他心底的念头。
——微信上这位“夜雨声烦”，是喻文州。
只是推定这一点，反而让以后变得更棘手。换句话说，现在伪装成周泽楷已经不够，还要更进一步，伪装成面对黄少天时的周泽楷。
江波涛许久未有的头疼又犯了。
方明华关怀后辈：“还替小周聊着呢？”
方明华是过来人，加上身处轮回时不时要客串一把咨询师，别的地方或许不如江波涛细察入微，感情方面敏感的一抓一个准，神圣之火指哪打哪，掩饰解释统统封印。只是队里不开窍则已，一开开了俩，方牧师只顾去抓不懂伪装的主要矛盾，没注意到狡猾的阶级敌人其实还有一个，只是在人民群众之中隐藏颇深。
深藏功与名的阶级敌人说：“嗯……是啊。”
“差不多就挑明吧，代聊这事咱们也是情有可原。再说小周现在跟黄少关系不错，喻队脾气好人也明白，不会因为过程计较的。”方明华拍拍他肩膀开玩笑，“你看你现在说话都跟小周似的，轮回副队要是也成了无口，经理和冯主席非得双双吓死不可。”
江波涛应景的笑起来，手下动作没停：“好，我把这段发完。”
可这段发完还有下段，下段结束正好能另起一篇。江波涛喜欢聊天，喻文州很会聊天，两人聊天气都能聊的风生水起。虽然江波涛伪装成自家队长，可选的词汇量有限；但正牌周泽楷都能与黄少天相谈甚欢，如何用有限字表达无限意，江波涛只会更精通。
可惜有点讽刺，自己身份假冒，对方身份也假冒，两个代聊偏偏还要继续代人聊。世人说难得糊涂，揣着明白装糊涂很是考验功夫；而如今他揣着糊涂表现明白假装糊涂还不能被看出来，简直一塌糊涂。
反正是一塌糊涂，江波涛决定对自己不能再装糊涂。
不装糊涂的第一条战术，潜移默化。
这条还是跟喻文州学的。江波涛屡屡肩负轮回战术重任，赛后一连几小时研究喻文州的排兵布阵也不新鲜，每发现个新角度就觉得又离那人近一点，云山雾罩的战术一点点雕琢出逐渐清晰的轮廓。这回也不例外，他把聊天记录从头看一遍，看出不少意味深长的铺垫。手速、风格、话题选择，有心人一琢磨，很容易发现真实身份。
当然，伪装话唠和伪装无口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江波涛和黄少天也称得上熟悉，模仿一次可以，日久总有疏漏处，所谓言多必失。但这些疏漏太过清晰，反而像有意为之。好比荣耀场上沿着空当一路追击，蓦然抬头，发现一头撞进死亡之门里。喻文州有意来了个大同小异，且循序渐进，如今已能轻轻松松跟黄少天区分开来；一朝发现，也只会让人恍然大悟道果然是他，丝毫生不出落差或错乱。
江波涛有样学样，举一反三。
“你最近话多了些啊，”微信的夜雨声烦说，“跟我接触的功劳吗？”
微信的一枪穿云发了个微笑表情。
一枪穿云：还有小江呀。
“唔也是，”伪夜雨声烦，“风格确实比较像江波涛呢，连表情都是他习惯用的。”
江波涛心想，那当然，我学我能不像吗。
他这番用意其实还涉及第二条战术：给主号刷存在感。鉴于他用的这号有独门武器，江波涛充分发挥优势，在聊天中略提了几个涉及到战队合作的问题，又不说太详细。喻文州果然很感兴趣，大大方方的脱了马甲，转身用正号QQ敲了无浪。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现在江波涛成功的从幕后转到了台前。
当然，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重道远。喻文州肯花心思不动声色的给一枪穿云布一张网——虽然进网的猎物阴差阳错，且猎物本人还对结网者兴趣盎然——本身就说明在意程度有多高。这让江波涛在刷存在感时，不知不觉有点负罪感。好在他试探出的结果还不错，喻文州跟无浪对话的频率与态度，都与面对一枪穿云时相差无几；因为无浪没有字数限制，说的还更开心一些。江波涛有意无意减少了微信上线的频率，那边也没表现出急切来。
难道感觉错了，喻队之所以对小周那么好，全是爱屋及乌中国好队长……？
江波涛有些不确定了。
不确定的好处是，战术三四五六七可以不背负道德谴责的施展出来。两人气场意外相合，一个月谈下来，从战队合作谈到战术运用，再到刚过去的友谊赛和要到来的全明星。快睡觉时提一句轮回食堂生煎包风味绝佳，喻文州笑着说半夜报社其心可诛，江波涛顺口接一句此心至诚天地明鉴，不然全明星时给喻队带一客让生煎代表我的心吧。
那边沉默了一会。江波涛睡意散了大半，正想着莫非操之过急露了行迹，一条语音发过来。
喻文州说：“那就等着江副队的心意生煎包了。”
他依然叫江波涛江副队，带着笑意的声音穿越广袤的静夜，却把白天的客气称呼晕染出几分暧昧的调侃。江波涛所有的不确定忽然跟剩余的睡意一起，呼啦一下，消失的干干净净。
“好，”他轻声说，“晚安，喻队。”
心意生煎当然不会真拿去全明星会场。且不论凉了腻了不好吃等美食角度考虑，二十四人外加跟队队员们，哪怕一人咬一口，三客也不够分，还不如结束后拿这当借口拐一拐人。
但江波涛是理智，总还会有人被冲昏头脑的。
全明星第二天，拜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叶秋所赐，结束的乱七八糟。江波涛安慰了下杜明，转头才发现丢了人。等沿着香味一路绕到后台，黄少天生煎吃的还剩俩。他倒不介意半温不凉影响风味，就着周泽楷下饭，看起来吃的分外香。
“……要不是飞机上不让带超过多少毫升的液体，我必须得把秋葵汁给你带来尝尝，”他一边吃还一边念念叨叨，“叫它黑暗料理都是抬举它，队长还非说有营养逼着我们一人灌了一瓶……”
江波涛本来不想当灯泡，闻言忍不住插了句话：“黄少你说的秋葵汁，不会是喻队亲手榨的吧？”
“是啊，队长动口食堂师傅动手，跟亲手也差不多。”黄少天反问，“就去年没进冬那会儿的事，怎么队长没跟你说吗？”
他问的理所当然，江波涛情不自禁心虚了下，仔细一回忆：“没有吧……我今年年初才跟喻队接触多起来的。”去年秋末，他才刚冒充小周，跟冒充黄少天的喻文州玩RPG呢，哪会提这么私人的东西。
黄少天笑了声。
“跟队长接触是今年年初，”他说，“那跟去年年底的夜雨声烦呢？”
周泽楷看看自家副队，想说话，被眼疾手快塞了个包子堵住嘴。
黄少天也不管他心里几丈惊涛骇浪，慢条斯理吃掉最后一个生煎：“看着你俩简直比等周泽楷说话还能急死人，心知肚明你来我往的过招很有意思吗？反正现在你跟队长QQ也搭上线了，微信号就各用各的吧。小江你天天看着夜雨声烦不会觉得别扭吗？”
周泽楷用眼神表达无声抗议和对自家副队的支持。黄少天挺了片刻，到底败下阵来：“行行行，我一想到队长对着一枪穿云的头像笑就也觉得浑身不得劲行了吧？总之你们赶紧换回来换回来换回来。”
但江波涛关心的是另一个重点：“黄少你……知道？”
“废话当然知道，你第一次替周泽楷聊天问我为什么加一枪穿云的时候队长就看出来了。”黄少天懒洋洋的说，“话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放着企鹅不用，突然用微信加他？”
喻文州靠在墙边玩手机。蓝雨人生地不熟，副队翘了班，他顺理成章安排队员先跟车回酒店，自己留下来等黄少天。轮回走的更晚，从他身前过时纷纷打招呼，果然也缺了正副队。过一会又听脚步声，喻文州抬头想调侃句，看见来人笑意一顿，再绽开时更柔和几分：“江副队。”
江波涛喉咙有点干，平日顺畅的两个字此刻怎么也出不了口。喻文州微微歪头看他半晌，笑着问：“江副队是来给我送包子的？”
“……”
“那就是有问题想问我咯？”他笑容更深。
无数问题在脑子里迅速展开又虬结成团，江波涛反而平静下来：“是啊，有个问题……文州。”
“嗯？”
“小周和黄少，”江波涛说，“怎么回事？”
喻文州愣了愣，风平浪静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哭笑不得。“他俩吗……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他微微一笑，“很长的故事，要听吗？”
江波涛也笑了。
“乐意奉陪啊。”他说。
Fin.
接着还债，虽然债主都跑了……
